关好门窗,适应了灯光之后,我感觉踏实了一些,拉开背包的拉链开始整理东西。在这种时候做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,不去想不该想的事,可以缓解紧张的精神,最好再唱唱歌或者背古诗之类,显示自己很淡定、很从容。
“浔阳江头夜送客,枫叶荻花秋瑟瑟……”我开始背诵白居易的《琵琶行》,但是才念两句就吃惊地停下来了。途经乡镇的时候,我买了三个苹果,吃了一个还剩两个用塑料袋装着放在背包里,现在塑料袋里却只有一个苹果!
那个时候虽然经济好转了,但在偏远山村水果还是稀罕东西,我的家境也不好,很少买水果,所以对剩下的两个苹果是很重视的。塑料袋的结是我亲手打的,没有松动,塑料袋没有破洞,背包没人动过,窗户是从里面插上的,房门是锁着的,苹果怎么可能消失?
我不信这个邪,把背包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床上,结果还是没有苹果,我顿时一阵脊背发冷,感觉好像有一个人站在我的后面……
我头皮发麻,一颗心怦怦狂跳,有些喘不过气来了。我知道后面不可能有人,但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我让非常难受,如针芒在背,忍不住猛地转身,大喝一声:“谁!”
后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,静,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,没有任何人,确切地说是没有任何东西回应我,这会儿连蟋蟀叫声都没了。
苹果不可能是路上掉了,也不可能是被人偷走了,唯一的可能就是被“非人”的东西拿走。我知道现在不适宜立即往外跑,假如那个看不见的东西要害我,我根本跑不了,往外逃胆气一泄会更糟糕,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;如果那个东西没想要害我,我也就不需要跑,现在最重要的是镇定。
想了想,我强作镇定对着空气说:“一个苹果我也不计较了,我不想冒犯你,你也不要来烦我。我只是一个穷书生,一身正气,两袖清风,没什么油水,你还是去找别人吧……”
“呵呵……”
似乎有一阵女人的笑声传来,像是在楼下,又像是在屋顶上,飘忽渺茫,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。
一股冷气从我脚下直冲到头顶,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,女鬼?狐狸精?白骨精?居然能发出笑声,实在太可怕了。
我定了定神,凝神再听,外面夜虫叫声此起彼伏,偶然有风吹过柳树发出“沙沙”声,远处传来几声狗吠,哪里有什么女人笑声?幻觉,一定是太紧张产生了幻觉。
犹豫了一会儿,我还是决定暂时不走,但如果再有什么不正常的声音或者怪事就立即离开,面子再重要也没有小命重要。我继续整理东西,同时细数带来的衣服、书籍、生活用品等等,没有再发现丢失东西。
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,我偶然一抬眼,瞬间就被石化了,桌面上赫然有一个苹果核!
门窗都是关着的,我一直在房间里,苹果核是怎么出现的?我紧张得双手都有些颤抖了,脖子有些僵硬地转动来回看了几眼,屋里没有人,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。再次看向桌面的时候,发现不止是多了一个苹果核,水杯里面还放着一个鸡蛋——之前水杯里是没有鸡蛋的,我压根就没有带鸡蛋来!
我转头望向床铺,刚才拿出来的那一个苹果还在,显然桌子上这个苹果核就是之前凭空消失的那一个。我走近细看,苹果核上面有些牙印,看起来像是人吃的,吃得非常干净。
这个地方太邪门了,要不要去陈书记家过夜呢?
我犹豫了好久,还是决定不去,也许刚才的“和平宣言”生效了,所以那个东西把苹果核还给我,并且送一个鸡蛋作为补偿,代表两不相欠。不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,既然表达出了和平共处的诚意,就不会再害我了吧?
虽然我不愿意承认,但真的有一点因为自尊心和面子问题,所以没有选择逃离。
我没有动苹果核,也没有碰那个鸡蛋,迅速整理了一下床铺,掀开毛毯连头带脚都包住,这样感觉安全多了,并且也可以阻挡蚊子进攻。我没有关灯,亮着灯也会增加安全感,反正不用我交电费。
遇到了这么离奇的事,精神紧张,哪里能睡得着?每一次风吹过屋顶瓦片发出的“沙沙”声都让我神经崩紧,每一次远方传来的夜鸟凄厉叫声都让我心惊肉跳,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《画皮》中的情节,还有《西游记》中各种各样的妖怪,想要不想都办不到。古诗背了一首又一首,大绵羊数了一遍又一遍,却一直睡不着。
大约半夜时分,我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哭泣声。屏住呼吸静听,果然有人在哭,感觉是女音,悲悲切切,如哭如诉,却又听不真切说的是什么。如果不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人,绝对不会发出这样伤心欲绝的哭声,我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眼睛发酸,心中悲痛,竟然想要去安慰那人不要再哭。
我不知怎么就来到了窗户边,推开了窗户,声音更清晰了,果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:“呜呜……我不甘心啊……我不甘心啊,呜……”
我把头伸出窗外寻找哭声来源,很快就看到一个披着长头发的女人从远处走来,五官看不太清楚,身上穿着宽大的衣服,肚子圆鼓鼓的像是孕妇。
我感觉有些不对劲,半夜三更这女人从哪里来?为什么其他景物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她的样子?还有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,身体都快冻僵了。
那女人不知怎么突然就到了窗前,并上升到与我一样的高度,伸出了双手:“救救我……救救我啊……我喘不过来了,我不甘心啊!”
我看不清她的脸,只看到她双手十指指甲已经脱落,血肉模糊。我感觉不妙急忙往后退,猛地把窗户关上,用力拉着插销。外面的女人愤怒了,用手指在玻璃上抓挠,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。而且她的呼吸声非常可怕,呼……赫……呼……赫……每一声都很响很长,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。
“救救我,救救我,我不甘心啊!”女人继续在外面呼叫。
不是我没有恻隐之心,而是这事太古怪了,无论如何不能开窗。
“让我出去……救我,救我……”女人一边抓挠玻璃一边嘶哑嚎叫,喘气声简直像闷雷滚动般惊心动魄。
我心里很矛盾,一方面觉得她很可怜,想要帮助她,另一方面又隐隐感觉这事不对头,不能帮她。内心交战之际,还是紧紧拉着窗户插销。
窗户缝中突然透入一股黑气,贴着窗台往下流。我低头一看,哪里是黑气?分明就是鲜血!不知怎么回事,整个地面都是鲜血。浓重的血腥味,以及难以形容的气息压抑得我无法呼吸,每一次呼吸我都要使出全力,呼吸声像拉风箱一样响。这时我已经分不清,那可怕的呼吸声到底是我发出的,还是窗外的女人发出的。
我要窒息了,我要死了,我只剩下这个念头。
嗷——
突然屋顶上传来一声尖锐高吭的咆哮,像是某种动物在示威。
遍地的鲜血瞬间消失无踪,所有压抑和气闷都消失,我可以自由呼吸了。我第一次发现,可以呼吸比这世上任何东西都要珍贵!
“呯”的一声,窗户猛地被撞开,我看到了窗外的女人。她真的是一个孕妇,全身散发出黑气,一张脸不知是愤怒还是绝望,极其狰狞可怕。她向窗内扑来,我大惊之下往后跌,在这一瞬间有一道影子从屋顶跃下,扑向那个可怕女人。
呯!
我重重摔在地上,痛入骨髓,但立即坐起。定了定神,我发现自己是坐在床上,窗户也是关着的,只是做了一个噩梦。
房间里面很冷,是那种刺骨的阴冷,屋外风声呼啸,楼下柳树在风中发出响亮的哗啦声,隔壁教室里的窗户呯呯作响。电灯忽明忽暗,像是电力不足的样子,闪烁了几次之后灯光才稳定下来,冰冷的感觉也渐渐退去,风声消失了,万籁俱寂,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我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,急速喘息,很难相信刚才是做梦,感觉实在太真切了。这时双肘和背部还有些痛,那是摔在床板上的结果。再看盖在身上的毛毯和地上的拖鞋,却不像是下过床的样子,看来只是梦中惊吓过度,身体在床上蹦起来再砸在床上。
可是刚才那真的是梦么?逼人的冷气,闪烁的灯光,呼啸的夜风都证明刚才发生了不寻常的事!
这回我是真正被吓尿了,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,但是外面黑灯瞎火,比房间里面更可怕,说不定那邪恶的东西就在外面等着我呢!看了一眼地摊货的电子手表,再过三个小时就天亮了,无论如何再坚持一下。
我躺回床上,用毛毯蒙住了头,本来以为经过这番惊吓后肯定睡不着,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。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个很重的东西压住了我,让我喘不过气来,我弄不清楚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有东西压住了,想要挣扎却力不从心,就像身体不是属于自己的。